提要

从雅典到成都。都说生活在远方,他却专程从远方而来。他到底想过怎样一种生活?

人物

乐行,中国人民大学财政金融学院毕业,加入全球最大航运公司马士基,成为船舶经纪人,先后在北京、上海、哥本哈根和雅典工作。作为船舶经纪人满世界闯荡并非他的理想或野心。2016年,乐行携家人和其创办的如见文化定居陌生的成都,像突然从广阔世界激流勇退。乐行却觉得,他在这里找到了未来生活的意义。

如见文化去年4月落定成都,随即落地线下文化空间——如见空间,每周二到周末都有活动且活动密集。刚过完年,如见空间又正式搬迁到位于奎星楼街明堂创意工作区B栋的四层,地方不大,在乐行设计下,新的如见空间一边是中国传统风格,一边是希腊爱琴海风格。中国和希腊,两大古老文明在如见的小小空间里,融会贯通。

如见文化主要有四大部分,如见音乐厂牌,如见旅行定制,如见空间和如见希腊。四大主题定位不同,形式不拘,致力于中希文化交流。除了诸多活动,如见音乐厂牌去年还发行了唱片《仙渡云霓》,是古筝大师常静、笛箫演奏家张笛和古希腊里拉琴乐队Lyre n Rhapsody即兴合作的创作唱片。如见音乐的定位是中国音乐的世界交流,由职业经理人和艺术家共同创立。这样的独立音乐厂牌在国内实属少见。

乐行在2012年和太太悦临去西藏旅行时,在成都中转待过4天。很难说他为什么最终选择定居这里,只有反过来想,成都真是包容得很哦,无论这里诞生什么事物都不会让人感到惊讶,如见文化会被更多人知道,乐行对此深信不疑。作为曾经的船舶经纪人,对自己所做之事他有准确的把握和判断。

故事

曾经高大上的船舶经纪人

对成都这样的内陆城市来说,船舶经纪人听起来很新鲜。实际上,海运和每个人相关,世界上大部分物品通过海运完成。至于船舶经纪人,起源于伦敦,一群人在咖啡馆做生意,你有船,我有货,把合作事项拿纸写下来,生意就可以开始。最早的股票交易大概也是这样,这古老的传统场景至今在伦敦可见。

船舶经纪人促成船运生意,主要工作是造新船、二手船买卖和船舶租赁。这工作逼格好高却不好胜任,因为标的物品价值动辄千万美元,需要经纪人懂金融、懂法律、懂技术且有超凡的谈判技巧。本来,在进入马士基前,乐行像多数金融专业毕业生一样渴望去汇丰或花旗工作,他甚至已经拿到了汇丰和花旗的offer,对经济危机的预感让他最终决定尝试转行。

乐行也不曾想到,自己职业经理人生涯会如此顺畅。毕竟他并非海运专业或海事学院毕业,幸运地得到这样一份很酷的工作,一度被公司总裁评价为“难得一见能适应欧洲市场的亚洲人”。在哥本哈根,他悉心体察世界各地客户的文化差异,如在谈判前和英国人聊天气,和意大利人聊美食,和法国人聊女人……这看似简单却很难做到,像欧洲人很难区分韩国人、日本人和中国人的差异,更别说用恰当的方式去交流,去走心。

此外在哥本哈根生活,尤其是冬天,亚洲人很难适应。“冬天难见阳光,终日雨雪,下午3点不到天就黑了,再加上亚洲人没那么open,工作之余爱宅在家里,更容易觉得压抑甚至觉得抑郁。乐行却在哥本哈根生活得游刃有余,连老板都知道:“哟,这个亚洲人还有点,另类,呵呵。”

至于谈判,就更酷了。像电影里的黑帮在搞交易。一边是美国船东,一边是希腊船东,乐行带着律师,西装革履,宝相庄严地坐在香港中环的办公室。“船正停靠在宁波,如果我们谈判顺利则生意达成,双方船员就可以交接船只。没想到突然就燃油细节问题,两方船东诉求不一,冲突激烈,现场几乎等于是在吵架。这时经纪人就得居间周旋。这不是巧舌如簧那么简单。那次价值几百万美元生意的谈判从上午10点谈到下午3点,大家都几乎要崩溃。”

能在全球最大的航运公司工作,其带给人的福利、前途和打开眼界的机会都是最好的。一如IT专业的毕业生都渴望去facebook和google工作。何况,乐行干得真不错,到2013年被派驻希腊时,他已是公司历史上第一位中国船舶经纪人。希腊是世界第一航运大国,很多船东都是几代家族传承的,能在那里做经纪人,足以说明乐行当年的职业能力。

让希腊人了解中国美食茶道古琴

也许是工作中中希文化的交流,让乐行逐渐喜欢上中国传统文化。当初从丹麦回北京,他偶然参加一个洞箫讲座,由此师从洞箫演奏家张笛,进而学书法、茶道、太极……在上海工作期间,他开始独自组织传统文化公益活动,逐渐形成规模,组建协调团队,囊括了古筝、茶道、尺八、篆刻等多形式的传统文化活动。他们的组织取名为玉兰草堂,是上海传统文化领域颇有影响力的公益组织。

到雅典工作时,乐行把这样的爱好和交流形式延续下来,无意中形成某种固定的中希文化的交流活动。这大概算是如见文化的雏形。如见文化在雅典的首次活动是2014年4月,在中国传统上巳节时做的雅典上巳节雅集。“当时在卫城对面的菲利帕珀斯山上,风景无敌,一场融合了古琴、洞箫、武术等多种形式的雅集呈现出来。这次朋友间的聚会,吸引了雅典当地媒体的报道和国内媒体包括新华社的报道。”

如见文化早期的活动以Culture Talk为主,翻译过来是“文化讲习会”。乐行请各种朋友来讲古琴、洞箫、国画、茶道,通过Facebook发布活动信息,来参与的人,90%都是雅典当地人。再后来,希腊当地的Mega电视台请乐行夫妇拍摄中国美食节目,那档节目在希腊家喻户晓,乐行和他们的如见文化逐渐被更多的希腊人知道。

2014年7月,上海古琴音乐家王珑到希腊旅游,乐行由此促成了希腊历史上第一场古琴音乐会。从场地、设备到满街张贴演出海报,诸事乐行和悦临亲力亲为。最终在雅典和圣托里尼完成两场古琴音乐会,其中雅典古琴音乐会到场450人,连乐行在马士基的丹麦老板都专程前来。“希腊观众从没见过古琴,一如我们国内的人几乎没见过希腊里拉琴。但活动现场,他们都能听懂,我想这是音乐和艺术的魅力。”这场活动给予乐行极大信心。

从雅典到成都 找到未来生活的意义

乐行通过张笛认识了古筝演奏家常静(2008年北京奥运会开幕式上常静演奏古筝独奏《礼乐——春江花月夜》),并在2015年希腊音乐之旅中促成常静和古希腊里拉琴演奏家Aliki Markantonatou的合作。这是两大古老文明的古老乐器,古筝和里拉琴的首次合作。“那次常静希腊音乐之旅,5位分别来自中国和希腊的音乐家,素未谋面,即兴合作,最终形成了如见音乐厂牌发行的首张唱片《仙渡云霓》。唱片里其他曲目,也都来自这几天交流中的即兴创作。”

在希腊工作的数年,如见文化做各种文化交流活动,除了常静希腊音乐之旅,还有茶道分享会,在当地的日文中文学校做音乐会,和当地最大的酒店合作做中国传统画展,以及古希腊里拉琴中国推广……乐行用业余时间和悦临一起做这些事,深陷于此,乐此不疲。和船舶经纪人的大宗交易相比,这些不务正业的活动,让乐行好像看到生活的不同可能,那似是而非的感觉,像风吹动檐铃,像潮水正涌进岩洞。

最早进入马士基,从马士基码头公司亚太区市场部开始,乐行一边工作一边接受培训,在欧洲时适应截然不同的生活,学会和各国客户打交道,他记得最初的考试,一张笔试的试卷要不停地写4个小时。但现在,做船舶经纪人8年,对本职工作,乐行早已得心应手,却又因为得心应手而对工作和生活产生了某种芥蒂和疑虑。虽然项目是全新的,船也是新的,但整个工作流程和节奏概莫能外如出一辙,能学到的新东西越来越少。

倒是如见文化在希腊的所作所为,让乐行看到另外一种生活的可能。在最终决定辞职前,尽管行业内大多数人离开公司创业,都有机会成立自己的船舶经纪公司,他却从未如此考虑。这些选择,他深思熟虑。多赚十元不会比较富有,少赚十元也不会比较贫穷。他想专心做如见文化:“我想,和有趣的人做有趣的事才是最有趣的生活。”

如何成为有趣的人,发现有趣的事,进而过有趣的生活?也许在雅典的海边,乐行曾像英国作家伊恩·麦克尤恩所写到的那样:“双臂耐心地交叉,等待、等待,同时思考我到底是谁、我的意义何在”。当乐行把如见文化从雅典带到成都,他似乎真的找到了未来生活的意义。

去年,如见文化落定成都,在如见空间的活动随之不断,同时也在言几又做了常静和张笛希腊音乐之旅的分享活动,在金沙剧场举办了“仙渡琴缘”音乐会,在轻安举办了仙渡云霓听享会,又在江浙沪做了2016“仙渡云霓”中国音乐之旅,参加了丽水音乐节,发行了唱片《仙渡云霓》,甚至还牵线了成都与希腊第三大城市帕特雷签约成为友好城市。

2017年年初,如见文化又有了全新的活动空间,四大主题的构架(音乐、旅行、空间和希腊产品)呼之欲出。乐行坐在新的空间聊如见文化,踌躇满志,对未来生活的热情,仿佛看得到火烧云在疯狂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