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畅 本科毕业于北京师范大学，硕士研究生毕业于人民大学。

现任新东方教育科技集团副总裁，新东方在线CEO，曾就职于中国网通、微软中国等公司。2005年3月至今就职于迅程有限(新东方在线)，担任公司董事兼总裁；同时兼任酷学慧思执行董事兼经理、职尚教育董事兼经理、北京微学明日网络科技有限公司董事。

2005年，中国互联网公司第二轮赴美上市潮风起云涌，中国的网民数量也突破1亿人。创办了新东方教育的俞敏洪“嗅”到了“科技味儿”，他决定也跟着这股浪潮看一看———于是，新东方上线了在线教育业务。

彼时，北师大教育学科班出身，刚卸任网通集团投资事业部总经理职位的孙畅成为了这项新业务的负责人。用孙畅的话来说，在技术还未成熟，用户习惯还没养成的2005年，在线教育只是在“摸着石头过河”。

13年后的今天，新东方最新财报显示，其在线K12业务Q3增长率为176%。从“试水”到爆发式增长，孙畅观察到，在线教育十几年的发展在顺应互联网时代的同时，也为促进教育公平找到了新出路。

谈布局

开始也没明确方向

南都：我们注意到，新东方13年前就开始布局在线教育业务。在互联网还未完全普及的情况开始这一战略，你们当时的考虑是什么？

孙畅：这个背景其实跟中国互联网的发展有关。中国的互联网大概从1997、1998年的门户网站开始，新东方的在线教育布局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

我们其实那时候没有业务，门户网站时代，大家就是把一些教育的内容放在网上，都是文本形式。

开展这个业务我觉得原因有两个。首先，俞敏洪老师，他一直是一个对新东西特别敏感的人，包括他给新东方起名为新东方教育科技集团。他可能不知道这块业务会做成什么样，但是他认为科技会跟教育有一天会结合在一起。所以中国的互联网刚起步时，他就提出新东方要跟互联网结合起来。

南都：目前新东方线下学生是否减少？线上和线下比例如何？

孙畅：其实从趋势来看，肯定是线上的学生越来越多，线上的营收所占的比例也越来越高。换句话说，新东方传统的线下课堂，其实也在互联网化。教育行业跟其他的互联网行业不同，其他互联网行业线下向线上的转型，意味着线下在消失。但教育产品本身重体验、重服务，所以它从线下向线上的转型，呈现的状态也不同。

比如说，我们线下的教室也在互联网化；线下招生也不是从前贴小广告、全国巡讲的方式了，现在可能更多地用互联网的方式“获客”。从学生学习的体验来说，除了坐在教室里听老师讲课之外，还有大量的课后作业都在网上完成，老师与家长的交流都在互联网上完成。

在过去十年，我们的线上业务基本呈现50%以上的年增速，线下的增长速度是低于这个速度的，所以呈现了两个不一样的现象。

南都：在教育互联网化的背景下，新东方的线上线下业务会有大调整吗？

孙畅：现在并没有到这个拐点。虽然线下的投入是在减少，但这个过程是缓慢的。而新东方的重点投入，包括产品的研发，即使是为线下教室研发的产品，也是基于互联网背景进行的，这个投入非常巨大。

任何服务行业，都会有多场景的状态。很多人选择线下学习，不是因为老师和课程内容有何不同，而是因为他不够自律，他需要跟同伴在一起学习，需要跟老师进行互动，需要一个氛围来push他。

谈监管

整治补习班或促更多学生选择线上

南都：目前在线教育市场的监管力度如何？

孙畅：目前政府还没有出台专门针对在线教育的法律法规。从我们自身来说，我们受工信部的监管，需要获得IC P牌照，此外还要获得视听许可证。在这些基础上，我们还需要定期去培训、学习，要按规定安装过滤的软件等。

2018年以前，这个行业是缺少监管的。最近出台的《民办教育促进法》草案第一次在提出互联网教育要纳入到监管里，就是跟传统的民办学校一样，需要获得批准。

南都：最近多家教育企业财报显示，在线教育业务大涨。你如何看待这个现象？

孙畅：对于我们而言，只能说我们以前(增长)太少了。原因在于以前我们线上的K 12课程的量也很少，我们以前是重点做大学市场的。近一年来，我们才开始K 12的业务。

南都：今年以来，教育主管部门大力整治校外培训班，在你看来，这是否为线上K 12业务提供一个重要的发展契机？

孙畅：在我看来，目前K 12业务增长的原因倒不全是因为这个。在线教育前十年都处于摸索阶段，在等待技术等各方面条件的成熟。2013、2014年资本助推之后，促进了音视频的技术成熟，它使得线上授课能够像线下授课一样，实现互动。因此，目前的爆发可以理解为近十年的积累和准备。

此外，中国的K 12市场有着巨大的用户量，有一亿多学生，又是一个应试市场，在这些大的背景的基础上，有了技术助力，这两年K12的市场才开始起跑。

回到校外培训班治理问题，大量的中小培训机构没有自治，管理可能相对也比较混乱，通过整治可能会让更多学生选择线上。还有一个很现实的问题，线上教育的方式能够聚集更多优质资源，服务更多三四线以下的地方，从而促进教育公平。这些都为在线教育企业提供了机会。

谈在线课程完成率低

这是正常现象　和产品形态有关

南都：有人认为，在线教育课程完成率低是一个普遍的现象。请问，你如何看待这一现象？

孙畅：我觉得这是一个正常现象。老在说完成率低，要看对应的是什么，跟这个产品的形态有关系。以慕课为例，它很像原来的录播课，用户买到的是整个产品包，但不代表整个产品包的内容学生都需要，里面很多内容学生可能都懂了，只有小部分不懂，所以出现了完成率低的现象。此外，无论是慕课也好，录播课也好，是没有人真正去push你的，不需要交作业，所以完成率低。

其实传统的录播课，有的课完课率非常高，我觉得跟学生的目的有关。比如我们的考研课程的完课率就很高，一年的周期，完课率大概有百分之六十。但是有一些课，比方说传统的新概念课程，完课率就比较低，因为没有那么刚需。教育直播或能解决这个问题，因为直播时间是既定的，学生需要按照规定时间来上课，这种定时的方式迫使学生不得不跟上节奏去完成课程。

谈企业社会责任

教育企业天然带有社会公益性

南都：作为教育企业，应该如何在社会公共利益和企业利益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

孙畅：教育企业天然具有社会公益的使命感。教学质量好，学生就会买单，就会续单。教学质量没办法用忽悠来解决，因为它就是刚性的，学了我的功课，比如原来雅思只有5 .5分，现在提升到6 .5分，与我们的商业利益是紧紧捆在一起的。

此外，我们大量的学生都来自于三四线城市，他们学了我们的课程之后，能够跟一线城市的孩子站在同样的起跑线上。我们有大量的用户评价，有学生写道：老师，以前我学外语，发音语音语调不好，因为我从来没有跟外国人说过话，现在通过直播课跟外籍老师练，提升了很多，我也自信了很多。

坦率地说，这就是我们觉得特别有成就感的地方。我就觉得在线教育最核心的价值其实是教育公平，当然我们是商业企业，但是实际上，客观就是解决了教育公平的问题，只不过它需要时间。 

Q&A 同题问答

南都：你觉得未来谁会是在线行业的BAT？

孙畅：那我们肯定是其中之一了。

南都：你认为在线教育能完全取代线下教育吗？为什么？

孙畅：不会完全取代。因为教育重服务、重体验，所以它的线上和线下的关系不是取代的关系，是相辅相成，一起成长的关系。

南都：你认为当下在线教育最大的瓶颈和最好的机会分别是什么？

孙畅：我觉得在线教育最大的瓶颈，是技术在某些应用技术和场景上还存在局限性，但我认为它最大的机会也在这里。所以在说线上教育的时候，还是特别多地跟线下教育在作对比，在谈取代关系、颠覆关系。但实际上我认为，随着技术进一步成熟，线上教育，它就是另外一种教育方式，是一个新的东西。

南都：心目中理想的在线教育终极形态是怎样的？

孙畅：我理想中的在线教育终极形态应该是能够跨越时间和空间。我们现在说的跨越时间和空间，是指可以随时随地地学习。但是我觉得理想的跨越时间和空间是说当我真的学一个东西的时候，比如说我学习历史的时候，我就真的能够去到埃及，当我学物理或者学外太空的时候，我真的能够置身在外太空场景里去学习。

采写：南都记者 唐孜孜